诗人是每个时代最伟大的先觉者,而诗歌是每个时代最敏感的风向标。诗歌作为诗人内心景观向语言投射的复杂产物,是生命个体观照所处时空产生的现实回声,天然地成为折射时代意识的棱镜。它连接着某个时空坐标上个体的生命体验、集体的历史记忆和时代的意识背景,是我们体察时代、关怀现实的情感纽带,更可能是导引时代风气、引领思想流变的重要媒介。
新世纪以来社会的快速发展,为诗歌写作提供了广阔的试验场和丰富的素材库,也为我们拓展语言空间的广度深度,充盈诗歌写作的思想关怀,写出更加能够反映时代、回应时代甚至引领时代的作品提供了更多可能。
在这个时候,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自觉提升和拓展诗歌本身的语言空间和审美要求的同时,完成诗歌对于当代经验的有效处理,使其具有穿透历史的时代锋芒和打动人心的现实力量?我想,要让直指现实、直击心灵的伟大作品成为可能,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体现现实关怀和时代精神。
第一个问题是,新世纪诗歌为什么需要现实关怀和时代精神?首先,现实关怀和时代精神是一个诗人的责任担当和历史使命,更是一个诗人的精神支柱和信仰之源。语言作为一个具有民族特质的书写符号,本身就是记录时代、抒写现实的重要载体,也是我们切近时代、观照自身的情感纽带,与民族的历史进程和时代特征密切相关,更因其澄澈优美之特性,承担着发现、记录和引领真善美的使命。古人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要“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这应该也是我们当代诗歌所应当努力的方向。其次,现实关怀和时代精神是伟大作品的应有之义和内在特征,更是一部作品的实践场域和素材源泉。诗歌创作必然是作者内心景观的投射,这样的投射意味着由于个体生命体验沾染其中,不可避免地被裹挟进了现实的参与。诗歌伟大之处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其所体现的复杂深邃的生命体验和深刻永恒的现实关怀。这为我们体察时代、观照现实,为我们发现和传播时代之精神、高尚之人格与生活之美好,创造了精巧而优美的语言容器。这些书写的对象,正是时代赋予诗人的资源和素材,更是一份必承其重的责任和使命。为了保证自己身份和书写的有效性,我们需要紧扣时代脉搏,紧扣当代现实,才能既保证其成立,又保证其有意义。
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如何有意识地培养这样的现实关怀和时代精神?首先,关于新世纪诗歌的写作姿态和文本立场,我认为写诗就是自我的修炼,诗人应当培养关心时代、关切人民的精神品质和责任担当。诗人抒写时代、体察时代,才可能在当代时空中拓展语言空间的充盈性,其作品也才会具有更加深切的现实影响力和生命纵深感。我们应该主动地深入现实、深入人民,真正用脚步去丈量大地,而不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勾勒想象;真正用行动去体会风土民情,而不是沉浸于个人内心世界。其次,关于新世纪诗歌对于时代关系和现实经验的处理,我认为诗人要对此保持某种“随意而警醒”的“凝视”。这段话的前半句来自张枣:“作为诗人,最理想的状态是,混迹在人群中,内心随意而警醒。”后半句来自朵渔:“一个诗人与他的时代不能过分契合,又不能过分脱节,而是要保持一种‘凝视’关系。”这都告诉我们在处理与时代的关系时,既要深入时代和现代内部,去体察和摸索其内部的细微之处,同时又要能跳出其外,有距离地审视这个时代。只有这样包含着接纳与对抗、切近与疏离的审视,我们才既能保持审慎而清醒的认知,又能完成诗歌写作必要的美学与思想的高度,写出切入这个时代的诗篇。
当诗人们在其身份的自我确认中拥有了担当意识和责任感,当他们将其对于世界、国家和人民的关怀,以及这个时代的所有本真和伟大的精神自觉注入到其生命体验和现实经验之中时,一种更具活力、更富意义的写作状态将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它就像精致的琥珀,曾见证了某个年代最精彩、最深刻的现实,历经了长久的磨砺和检验,因此光彩熠熠、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