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唐城队和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联手发掘唐代正平坊遗址，目前正在发掘位于该坊的国子监遗址，而太平公主的宅院正在国子监隔壁。

　　本期“史说”，我们请到洛阳师范学院硕士生导师、洛阳市隋唐史学会会长王恺，聊一聊太平公主与她的宅院的故事。

　　太平公主宅院有多大

　　洛阳市隋唐史学会会长王恺日前进入位于洛阳洛河南岸的考古工地考察。他告诉记者，目前考古队正对国子监遗址和位于国子监西面的太平公主宅院遗址进行考古发掘，从遗址看，太平公主用近2米厚的墙将自家宅院与国子监隔离开来。两院前面的石子路面清晰可见，车辙印迹深刻。

　　正平坊是隋唐洛阳城时期最为重要的皇宫配套里坊区，史料记载，当年女皇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曾住在正平坊。武则天生有四子二女，其中最宠爱的就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八岁时，出家为道士为去世的外婆杨氏祈福。太平，正是她的道号。太平公主的宅院距离当年武则天生活工作的紫微宫不足10里地，与当年接见万国来朝的应天门城楼遥相呼应，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王恺介绍说，从目前发掘的遗址旧迹来看，太平公主在正平坊里的住宅已占到整个里坊的一半面积，据他估算，约有200亩。坊里的多处街道也都被太平公主的宅院围墙截断，可见太平公主权势鼎盛时期可以废除都城的街道规划。

　　王恺告诉记者，武则天生前，太平公主害怕母亲，做事比较谨慎，在政治领域，并没有过于外露锋芒，只是在外面大肆装修府邸，购买房屋，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房姐”。她崇尚奢靡，对房子之类也一直很感兴趣。699年，大臣宗楚客在洛阳宣风坊建造新宅，因过分奢华而遭到贬斥。宗楚客的宅第用文柏为梁，用抛光的大理石为地坪，穿皮靴在上行走都很容易滑倒。整个宅院的墙壁都是用沉香粉掺在胶泥里粉涂。太平公主参观后，很是感慨：“观其行坐处，我等虚生浪死！”

　　那么，占地200亩的太平公主的宅院在当时的皇家宅院中处于什么水平？王恺介绍说，从隋朝到唐初，皇子们的住宅多为全坊或半坊，即一座宅院占据一坊或半坊。唐初晋王李治位于长安保宁坊的宅院和睿宗位于长安长乐坊的宅院，都是这种情况。然而到了睿宗之子李隆基时，情况发生变化，李隆基当初在洛阳积善坊5人分院同居。玄宗执政后，又出现十王宅、十六王宅等，皇子同住一所宅院的情况越来越普遍，而宅院面积却越来越小。以此而论，太平公主的宅院占据半坊，符合当时的历史现实。

　　她在洛阳的宅院不止这一处

　　太平公主死后，正平坊这处宅院被没收，成为唐玄宗妹妹玉真公主的宅院，再后来又变成了安国观，专门收留上阳宫里的大龄“剩女”。王恺告诉记者，唐代后宫宫女最多时不少于4万人。每换一个皇帝，宫中就要放一批老宫女出去，换一批年轻宫女进来。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使得其他宫女都不再受宠，上阳宫的后宫充满了哀怨声。很多宫女一待就是几十年，头发都白了也没见到皇帝。有不少诗人通过诗歌来为她们鸣不平。除了白居易外，刘得仁在《悲老宫人》中写老宫女：

　　白发宫娃不解悲，满头犹自插花枝。

　　曾缘玉貌君王宠，准拟人看似旧时。

　　只被君王宠幸了一次，就用一生来追忆。

　　《剧谈录》一书记载：安国观楼高九十尺，琢玉为天尊老君像，并图叶法善、罗公远、张果老之像于壁，垒石像蓬莱、方丈、瀛洲三山。

　　九十尺在这里应该是个概数，退一步说，权当它是实数计算，楼高有28米左右。在古代，这样的高度算很高的了。

　　安史之乱爆发，洛阳沦陷，这里也渐渐荒芜。几十年后，刘禹锡路过此地，写有一首《经东都安国观九仙公主旧院作》：

　　仙院御沟东，今来事不同。

　　门开青草日，楼闭绿杨风。

　　将犬升天路，披云赴月宫。

　　武皇曾驻跸，亲问主人翁。

　　武则天为何亲自到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正是太平公主的居所。

　　太平公主在东都洛阳的生活时间较长，在这里有史籍可查的，除了正平坊之外，在尚善坊还有一处宅院。

　　尚善坊是唐代洛阳城内的富人区。除了太平公主，武则天的孙女安乐公主也曾住在这里。

　　北宋文学家李格非（李清照之父）曾撰成《洛阳名园记》，记述了洛阳比较有名的园林19处，其中就有丛春园，而丛春园就是在原唐代尚善坊基础上建成的园林。

　　太平公主在长安出嫁

　　唐代是两京制。洛阳是东都，长安是西都。在长安，太平公主同样有府邸。

　　王恺说，当时高宗武后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洛阳，所以太平公主的生活基本是在洛阳。但是太平公主的婚礼却是在长安举办的。在她大婚前一年即680年十月，高宗和武后从洛阳回到长安，太平公主婚礼办完后不到一年又回了东都。

　　太平公主有两次婚姻，681年是下嫁给唐高宗的亲外甥——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婚礼场面非常豪华，可能是当时自家宅邸没有建好，她借用了万年县县馆作为出嫁之地。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甚至不得不拆除了县馆的围墙。

　　薛绍与太平公主婚后，生活和睦。冯小宝进宫侍奉武则天时，为免人口舌，武则天还让冯小宝改为薛姓，取名怀义，并命薛绍认薛怀义为叔叔。

　　但薛绍与太平公主只共同生活了七年。688年，越王李贞（李世民之子）、李冲父子等人起兵反武，事败后，武则天将李贞父子枭首示众，又命人查找薛绍之兄薛顗（音：yǐ）谋反的证据。最终将薛绍也牵连了进来。陕西师大博士生导师、百家讲坛专家王双怀介绍说，当时有人诬告，说薛绍与李冲关系密切，所以薛绍也遭下狱。

　　最终薛绍被杖责一百，饿死狱中。为安慰太平公主，武则天将她的封户破例加到一千二百户。

　　为何对自己的女婿如此严厉？王双怀解释说，688年，离武则天正式登基只有两年时间；而在688年及之前，先后有徐敬业、李贞父子两起规模很大的起兵反武，她不得不谨慎从事。对于反叛、谋乱，她宁可信其有，“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所以在这个紧要关头，即便是女婿薛绍，她也绝不手软。

　　薛绍死后，太平公主又嫁给了武则天的侄儿武攸暨。在电视剧《大明宫词》中，武则天为了太平公主下嫁薛绍，杀了薛绍的原配。其实武则天为了太平公主二嫁杀的是武攸暨的原配。

　　690年，太平公主改嫁武攸暨。705年，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诛杀二张，逼武则天逊位给太子李显。同年十二月，武则天去世。太平公主由于参与诛杀二张兄弟有功，而受封“镇国太平公主”，其兄李旦封“安国相王”。

　　从查抄家产可知她有多奢靡贪婪

　　王恺告诉记者，武则天死后，太平公主便长期居住长安，在那里，她至少有三处宅院，分别位于兴道坊、兴宁坊和礼泉坊。此外，她还曾在长安建一别墅，从万年县南八里的乐游原，直通到县南五十里的终南山脚下，绵延四十余里的山庄，全为个人所有。《新唐书》记载说，“田园遍近，甸皆上腴，吴蜀岭峤、市作器用，州县护送，道相望也。天下珍滋谲怪，充于家。供帐声伎，与天子等。侍儿曳纨縠者整百，奴伯妪监千人，陇右牧马至万匹”。

　　太平公主在协助玄宗李隆基政变除掉韦后以后，与李隆基发生权争。713年，太平公主谋刺李隆基失败，逃入南山佛寺，三日后返回。唐玄宗赐死太平公主于其家中，其夫武攸暨坟墓也被铲平。

　　查抄家产时，发现太平公主“财货山积，珍物侔于御府，厩牧羊马，田园息钱，收之数年不尽”。其中，“督子贷，凡三年不能尽”。可知太平公主依仗权势，大规模经营农牧业和工商业，还大规模放高利贷，已积累起巨额资产和财富。

　　太平公主的别墅在历史上是很有名气的。不下百位大诗人在此留下足迹。韩愈的名作很是有名：

　　公主当年欲占春，故将台榭押城闉。

　　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属人。

　　说足了太平公主的骄横和贪婪。万事到头终成空。太平公主死后，玄宗将这座别墅分给了宁王、申王、岐王以及薛王。这里，大家可能对岐王更为熟悉。“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大诗人杜甫《江南逢李龟年》一诗中的“岐王”就是他。

　　岐王李范是唐睿宗第四子，唐玄宗的亲弟弟。此人喜欢音乐，礼贤下士，人缘很好，“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名流雅士，知道岐王好客，都喜欢和他交往。那么，杜甫去过的“岐王宅”又在什么地方？其实上文也提到过，它就在洛阳的尚善坊，说起来，岐王当年也还是太平公主的邻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