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羽毛,太阳卧在里面抱窝。卧在里面,使土壤发酵,使草木生根,使雏鸟破壳,于是孵出了春天,太阳便出了窝。阳光像柳絮一样,到处塞人的鼻孔,碰人的嘴角。”1984年,78岁的苏金伞为故乡睢县写诗。
36年后的庚子年,一个同样柳絮纷飞的春日,我来到睢县白庙乡土楼村,再寻诗意。
睢县坐落在巨大的黄泛平原上,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有建档立卡贫困户32373户98032人。土楼村,位于睢县城南10公里处,辖2个自然村4个村民组,全村301户,总人口905人,贫困户有133户329人,风貌古朴,资源匮乏。
在睢县乃至豫东乃至整个黄泛平原,像土楼这样平凡得只剩名字的小村庄,一抓一大把。唯其平凡,其破茧成蝶,才具有或可复制的普遍意义。
土楼破茧化蝶,突破点是文化艺术扶贫。它把不识字的老太太打造成画家,把破败农家院变成艺术家工作室,村民、艺术家、基层干部逐步建立起艺术家社区,之后,各种生意人和外来人口,将土楼衍变成崭新的生态系统。土楼持续两年的艺术村打造,像是一场创造力实践,让人看到了文化扶贫给脱贫攻坚注入的长久动力。
苏金伞的家在睢县胡堂乡周营村,和土楼村直线距离八公里。我在土楼,因画意时时触动诗情。这种诗情画意,我原以为是土楼村民的“无中生有”,沉浸其中才发现,这片大地本身即深蕴画意诗情,在新时代里,它被人们再度发现与焕发。
这片大地上,虽然“很多歌消失了”(汪曾祺语),但“没有一只鸟在这里撒过谎语,也没有一朵花在这里骗过春天”。
牡丹在纸上长出来
一双女人的手,手指粗短手背厚实生满晒斑,指甲劈裂。这双手捏着一管笔,在米色宣纸上,描出柔韧有力的线条,一朵花瓣繁复的牡丹,在纸上慢慢长出来。
这双手的主人叫杜雪梅,她52岁,身材粗壮,皮肤发红粗糙,一双细长的笑眼埋在厚刘海里。她站在一间大画室内,身边有三四个70多岁的老人正伏案作画。
77岁大字不识的李玉荣正用勾线笔勾线,她说:“花瓣好画,叶子难描。叶子画不好没立体感。一个叶子先上四遍花青,再上四遍绿色,画本身用赭石藤黄打底。”
黄培云,76岁,头发全白,戴老花镜,两手各拿一支笔在分染,这是工笔画绘制中重要的染色技巧,一支笔蘸色,一支笔蘸水,将色彩晕染开去,形成由浓到淡的渐变效果。他细细地点染着一朵红荷的花瓣。
2018年4月26日开始,土楼村在这间大画室内,开始培训第一批农民画家,学画者上百人,学成者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不少是贫困户。
杜雪梅画得最好,她还负责给大家卖画,她说:“每年我能帮村里老人卖掉几百幅,一个画画的老人一年挣三五千块钱吧,经济有改善,又比打牌说闲话强,是乐趣。”
画意诗情,都是美好的精神。当把工笔画引入乡村美育的范畴,色彩影响了村民,改变了村民,人活得支棱了起来有了精神,乡村也改变了气质有了韵味。
工笔画,又是怎样助力贫困户脱贫的呢?晚上七点半,土楼村西头大舞台下小广场上,广场舞音乐响起来了,蒋新举站在领舞的位置,他身板瘦弱,动作灵活熟练。
蒋新举家是土楼村最后一户脱贫的。
2017年5月6日,蒋新举突发心梗,心脏下了俩支架。当年9月,他从房顶上掉下来全身多处骨折,下了手术台马上进了ICU。2019年,他再度心梗,又下了俩支架。他的老伴王翠荣是甲状腺癌,每个月吃一千多块钱的药。老两口还都有糖尿病。2018年,蒋新举家本已脱贫,因住院再度返贫。
画画成了一束光,照进了两个人凄清困顿的生活。村里的工笔画培训班开班时,老两口坐在第一排听讲。王翠荣是文盲,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学画时,老师拿笔她拿笔,老师停手她就不动。画家老师们替换着教了三四个月,老两口都能画了。
老两口着迷了,“每天吃罢饭就来画室,一块儿说说笑笑,扎堆有气氛。清早我在家做饭那一会工夫,他也会赶紧来画几笔。”王翠荣说。两人画画,一年增收大几千块。2019年,老两口脱了贫。
除了画画的收入,土楼村精准脱贫的一系列举措,让老两口真正实现了“两不愁三保障”。
蒋新举掰着手指头,一笔笔算:两个人每月有300多元低保费,看病报销70%。水电全免。王翠荣在村里有公益岗位,月收入200元。她去牡丹园薅草打药,都是轻省活,一天挣50元。蒋新举有退伍军人优抚金,月收入300多元。两人是双女户,每月有200元计生奖励补助。两人几亩地有租金,家里老院子出租每年有租金。
蒋新举说:“我白天画画练字,晚上去跳舞。白庙乡办了三届油菜花节,节会上有广场舞大赛,我是村队主力。老伴有时下地薅草,累了去画画,劳逸结合。”
“好时候都让俺赶上了。”
书与画,成为土楼村脱贫手段之一。更重要的是,书画艺术作为一种创造力的实践,令贫困户感到我能用艺术改善甚至改变生活,这太让人提劲了。
土楼村的画笔
冯新芳挥舞着屏幕有裂痕刮伤的烂手机,说:“这是俺孩儿淘汰下来的,又不坏,为啥要换?”
他挥着烂手机,一天带好几拨儿外地朋友在村里参观。
冯新芳是睢县政协副主席、工商联主席。“没有他,就没有土楼村的今天。”土楼村“第一书记”姬伟说。
冯新芳作为县领导有包村任务,起初让他包四个,他说:“我包一个吧,我好好弄弄。土楼啥资源都没有,脏乱差老大难,我就包它了。”
冯新芳出生成长于山西农村,对于“三农”问题,他有深切思索。他说:“要实现乡村振兴,必须寻找新的长久支撑点。当下的中国,旅游度假康养时代来了,土楼村走文化扶贫路线,打文旅牌,才有发展的可能。”
土楼文化扶贫,冯新芳选择的破题之笔——教农民画工笔画。
冯新芳不擅书画,但对书画一直有兴趣,也有不少书画家朋友。他去洛阳见画家朋友,了解到画工笔画零基础、上手快,需要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他马上想到:“能否教土楼农民画工笔画?学会后大家在家就能画画挣钱,还能陶冶情操提高素质。”
农民不理解,大字不识一个,咋能学会画画?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不理解,天方夜谭吧?
冯新芳花钱从洛阳请来画家团队,在村里租院子,笔墨纸砚免费,挨个做工作,请大家来听课。他还宣布画成的画,五块钱一张他全部收购。有现钱挣,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从屋里到院里,黑压压坐的全是人。
三四个月后培训班初见成效,培养出二十多个农民画家,他们画画,也能挣点钱了。
冯新芳不满足,又盯上了村里闲置的大批院落,他建议无论大小院子,一年只收1000元租金,吸引书画家入住。2018年下半年,建成了头一批五六个画室。书画家们卖作品,薄利多销,也能挣钱了。
继把不识字的老太太变成画家,把破院子变成艺术家小院后,“我要把土楼村打造成以文化艺术为核心,吃住行游购娱为一体的新型文旅村,进而带动整个白庙乡的发展。”冯新芳说。
从土楼村到文旅村,市场培育期很长,舍不得换新手机的冯新芳,已从自己的企业收益里,拿出不少钱捐助给土楼村。冯新芳说:“我要把不识字的老太太变成画家。”他不是诗人,却有着诗人的浪漫。
以诗人的浪漫为发端,在土楼村,一个艺术家社区,在各级政府有意引导下,自然地发生,自然地生长。
你看,艺术家群体作为土楼新村民,来了。各类生意人作为土楼新村民,来了。
乡村让城市更向往
李玉芬养的三条小狗不认生,在来访者身上扑来扑去。李玉芬说:“院太大了,我一个人晚上有点怕,养狗壮胆。”
李玉芬的大院子,足有四百多平方米,矮墙墙面刷复古土黄色,绘满绚烂牡丹花。院里种满花和菜,架着遮阳伞和小茶桌。
57岁的李玉芬是土楼村第一个农民工笔画老师:“教了几个月的画,冯主席(冯新芳)说你留这吧,我就在这扎根了。2018年,六七月份我租下这个大院拾掇好,平时教画卖画种菜喝茶,日子过的美得很。”
李玉芬来时,村里有几十套闲置农家院,两年过去了,46个农家小院被来自北京、郑州、洛阳、商丘等地的艺术家租赁打造。最新落户的土楼新村民,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刘建,他租的院子,正在热火朝天地整修着。
外来艺术家群体落户土楼,给村民近距离接触艺术和艺术家生活模式,提供了契机。有些地方的画家村,画家和村民两张皮,没互动。在土楼,曾有上百名村民跟着画家学画,彼此工作生活有互动有交融,杜雪梅和李玉芬,还变成了好朋友。
土楼村艺术家社区初成,之后,产业链条拉长,文化生态变得丰富,同时更具活力了。
马超,34岁,开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工艺品小店,产品有手绘包、手绘鞋等等。“手绘需要工笔画基础,有四五个村民长期帮我画,要价合理,合作愉快。”马超说。
马超房租一年600元,无水电费用,经营成本极低。他生意最好时,一个月有两三万元销售额,还有网店的线上销售收入。
隋红星,55岁,本是睢县县城的装裱师。他以每年千元租金租了农家院,办了字画装裱工作室,装裱收费较县城便宜一半,但年收入依然达到六七万元。
张扬,26岁,是村中“餐饮服务业大鳄”,在村里经营西餐厅、乡村酒吧和民宿。
2018年春天,张扬在土楼村开了全县第一家乡村酒吧。这是一个普通农家小院,土坯墙,院内用粗木头隔出门廊。室内设吧台、卡拉OK等,头顶罩着粗绳网,粗绳网上面,还是农家小院本来的苇席顶和木梁。
“乡村酒吧营业一年,每晚营业到第二天的凌晨一两点,年营业额六七万元,利润达70%。说实话这收入挺出乎我意料的。”张扬说。
张扬租破院子装修成两三处民宿,最贵的民宿“乐居”每天收费158元。民宿月纯收益三千块左右。
西餐厅还在试营业,其东侧墙体是茶色落地玻璃大窗,室内是大吧台和简洁餐椅。比萨、汉堡、全家欢等套餐一应俱全,村中孩童不停来点餐,这些“农三代”,衣着饮食娱乐方式,和城市孩子几乎没差别。
土楼各类新村民还在逐渐增加,村中废弃老宅院即将消化殆尽。
“土楼的新村民群体,给土楼农民带来的收益是多方面的。一是租金收入。二是租客收拾院子,需要用工。三是有些租客不常住,要出资找人代管打扫。四是餐饮民宿的用工,都是村民。五是他们提供的多种业态,让土楼更宜居宜游。”睢县白庙乡副乡长马景云说。
土楼将大量闲置民宅以极低廉的价格出租,艺术家改造民宅,令土楼村韵味初成。土楼之于艺术家,是强烈的怀旧,又是确切的现实。艺术家群体的栖居,如同在这片大地上,写作而成新的组诗。
除了艺术家群体,还有更多的业态在土楼自然地发生、自然地生长。这充分显示出美好的乡村生活就是产业,就能长出新产业。
土楼各类新村民群体,都是乡村进步发展的重要力量。以前,“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在土楼,已出现“乡村让城市更向往”的逆城市化苗头。
美好愿景有了底气
看着现在气质好颜值高的土楼,有谁还会想起它的前生?
“第一书记”姬伟忘不了,白庙乡党委书记任巍忘不了,土楼村现任村委会主任蒋成启也忘不了。
2015年10月,睢县计生委人事股长姬伟,作为睢县第一批驻村书记来到了土楼,一转眼,快五年了,他所有的工作日和大多数节假日,都在村里度过。他说:“第一印象太差了,它离县城和乡政府都远,又不临主干道。没有集体经济,村财政没收入,村室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村里到处是破院子,主街环境差,电线乱扯。青壮年都出门挣吃喝去了,留下的老弱妇孺,瞎白话的打麻将的,那叫一个乱。”
任巍说:“在白庙乡,乡长书记我干八年了,老大难。”
土楼村现任村委会主任蒋成启,那会儿还是个贫困户,一天到晚作不完的难,一双鞋子沾满泥巴,骑辆破摩托到处跑着觅食。
那时的土楼村,“一夜跨过温饱线,三十年未进富裕门”,产业发展不足,经济发展滞后,贫困人口较多。
那时的土楼村,“一只木船停在水面,没有撑船人也没有乘客……从远方回来的本地人,隔河看着自己的村庄,却无法回家;而村里想出去的人,又不知从哪里出发”。
姬伟来到土楼后,修村室,盖广场,装路灯,拓道路,完善了基础设施建设。之后的土楼村,面临着谋发展的问题。2018年农历新春,土楼确立了文旅村定位,经过两年发展,土楼村全然改了模样。
蒋成启难忘时代变革给自己带来的改变。2018年他稳定脱贫后,竞选上了土楼村委会主任一职。站在村路上,他迎着太阳仰起枣红的脸膛,笑出满脸皱纹。为村里的大事小情,他骑着那辆破摩托,哒哒哒跑得更欢了。
土楼确立“文旅村”定位后,着力于发展做强村集体经济。
先建光伏电站,再建扶贫车间,厂房面积三百平方米,前三年租金才一万元,目的是把企业引进先运转起来。扶贫车间务工者25人左右,多是本村妇女,年龄在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日薪五六十元。“村头就业的好处,妇女们一边上班,还不耽误接送孩子做饭照料家。”马景云说。
土楼村北的中草药种植基地,是村集体经济重头戏。它于2019年下半年建成,总共五百多亩地,种有牡丹、白芍、金丝皇菊等,给村集体带来年收入三十万元左右。
土楼村集体经济收入加一起,可能也不如发达地区农村一个小厂的收入,但对土楼非常重要。它已有力量给村里数十个公益岗位发工资,维护村集体正常运转。已有力量助力村民致富,助力贫困户脱贫,帮部分青壮年(妇女)回乡就业或创业,甚至吸引周边农民投奔这儿。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一定量的村集体经济打底,土楼农民画家们,手中的那支笔,拿得更稳心思更静了。
有一定量的村集体经济打底,任巍对土楼的未来有更大憧憬:“有积累后,可以集中财力办大事。土楼村西赵河口村,目前也在按土楼标准打造,将成为土楼文旅村聚落的一部分。土楼村西一公里是惠济河十里生态走廊,当它和土楼文旅村聚落连在一起时,将会形成乡村振兴的新模式。”
这,也将是政府主导下的艺术产业的美好图景。
无论是集体经济的初见成效,还是“艺术产业时代”的美好愿景,都是土楼村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创造。
一个精神焕发的世界
土楼村内到处是微景观,街两侧绵延着灰砖砌成的小花坛,可见红砖砌筑的通透西式回廊,还有顶覆茅草的中式古典回廊。几十处艺术家小院,以及西餐厅、小超市、工艺品店星落于村中,美。
随便走进一户农户家,院落清扫得干干净净,圈养着家禽也种着花草,厨房内有整体厨柜,户外有水冲厕所。自豪的神色挂在村民脸上。农民画家李玉荣说:“有几个外地人来了,在街上说,这真好啊,咱几个住一夜再走。我心说能有多好哎,还住一夜。”老太太咯咯地笑起来。
偶遇一:初进土楼碰到的第一个村民,是位正彩绘墙面的中年男士,他在一面雪白墙体上画着亮蓝的水、浓绿的苍松和火红的枫树。他是新村民名叫荣黎明。
偶遇二:中午十二点半,村路上碰见一戴遮阳帽、拎保温水杯的村妇,去村北头产业园里上班。这已是村妇们的生活常态。
偶遇三:着汉服拿扇子的农家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奔向书画公益课堂。
土楼每个周末都有书画公益课堂,已坚持了两年,常有小孩子在门外等着开门。有了这个课堂,有天分的孩子不会被埋没,没天分的孩子也会得到审美教育。美是有力量的,美育也是一种“刚需”。
从最早冯新芳“要把不识字的老太太变成画家”的浪漫想象,到艺术家社区的建成,再到未来的政府主导下的土楼“艺术产业时代”,这个村庄正发生着惊人的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它的田园、河流、乡野的古朴之美。
难忘土楼村的一个平凡中午,在村中老宅院里午休。竹篱笆,青砖墙,双坡屋顶上鳞鳞小黑瓦,一院子杨树槐树梧桐树,桐花大盛,花香袭人,且开且落。一朵桐花砸头上,花瓣轻袅,花蒂深褐倒显得有分量。四周是鸟鸣,清晰可辨的是短促的叽叽喳喳,和悠长的布谷布谷。
躺于绑在梧桐树身的吊床上,看浓密枝柯间的嫩蓝天空,听树叶在风里摇摆的声音,满地光影波动,如同水世界。竹篱笆外的大田地,青麦已结出沉甸甸的穗,一个多月之后,“麦地——天堂的桌子摆在田野上,一块麦地”(海子诗),一场丰硕的收成等待着农人。
忽然感受到平原乡村农耕生活的素朴之美,美好刻骨,不须粉饰。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村庄,值得期待又憧憬。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部朝鲜老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土楼村,正是比喻和现实意义上的鲜花盛开的村庄。鲜花盛开在大地上,也盛开在老百姓心目中。
鲜花盛开的村庄里,村民拥有精神焕发的世界。
姬伟对土楼村民重获自信和尊严印象颇深,“我刚来村里时,村民见了我不好意思多说话。现在他们和外人交流自如,有画家书法家来村里,村民会撵着说话,会要求合影。”
任巍忘不掉一件事,土楼村文化广场举行了一次脱贫知识竞赛,答对者奖励一壶油和一袋面。坐轮椅的贫困户刘西东准确答出后,说:“不要奖品,把它给更需要的人。”当问及现在的生活好不好?刘西东冲着话筒,大喊三声:“好好好!”
一次拒绝和三个“好”字,把任巍的眼泪都催下来了,他说:“原来年底各单位去土楼村慰问,慰问品不够一户一份,都不敢分。还有贫困户扯衣裳不让走诉苦,这也没办法那也要照顾。现在,这种场景再也看不见了。”
农民需要有获得感幸福感,土楼正在努力赋予。农民需要精神焕发的世界,土楼也正在努力赋予。一个精神焕发的世界,就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世界。
土楼的实践,唤醒了沉睡的土地资源,和人的内在资源。我们看到了村民的内生动力,这是群众的力量。
后记:“这一切我们都不能抛丢”
2020,中国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小康。睢县545个乡村在路上,睢县的党员干部在路上。
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睢县努力下好“防返贫”先手棋。
2020年3月14日,央视新闻联播点赞河南,睢县建立的针对脱贫户防返贫监测预警大数据平台,被着重报道。疫情期间,睢县预警大数据平台上,新增加了“就业、农产品销售是否受影响”等内容,信息采集由固定每月三次,变为随报随采。
“我们通过各行业的大数据分析对比,驻村工作队入户核实,将农户划分为红黄绿三类户实施动态监测。红色户是返贫高风险户,黄色户是返贫低风险户,绿色户是无返贫风险的稳定达标户。返贫高风险户被识别后,政府会马上跟进一对一精准施策扶贫。”睢县扶贫办主任刘学军说。
睢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国生,曾长期主抓睢县扶贫工作,他说:“睢县防返贫警觉性一直很高。2019年3月27日,睢县针对脱帽后防止再返贫,给全县正式下文。之后,国家扶贫办派人来睢县调研。2019年10月,国家扶贫办出台了相关文件,在全国推广建立防返贫监测预警机制。”
一方面防返贫,一方面追求高质量脱贫。睢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朱韶说:“睢县基本实现了高质量脱贫,睢县的健康扶贫、工业扶贫等,在全国也都叫得响。这给下一步乡村振兴打下良好基础,给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接下来睢县的脱贫工作,仍有硬骨头要啃。陈国生说:“目前睢县还余1197户贫困户,共2774人。这些是难中之难、困中之困。县委书记吴海燕提出,今年加强帮扶力量,副县级以上干部每人包三户。”
睢县各级政府工作人员坚守初心,无私奉献,这一切的缘由,是因为面对这片土地时,他们心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能离开我们的乡村,不能离开我们的家,这一切我们都不能抛丢……”
1935年,25岁的费孝通去了吴江县开弦弓村做了一个多月的调查。1938年,他以此次调查为蓝本,完成了博士论文,并很快出书,名叫《江村经济》,副标题是“中国农村的经济生活”。这本书,被称作“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因为他通过关注一个小村落,关注到小村落背后“一个伟大的国家”。
25岁的费孝通感叹:“一个站在饥饿边缘的村庄对谁都没有好处。”由此发端,他一生都在探索中国农民的富裕之路。他逝于2005年。费老逝后15年,时光流转到2020,中国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小康。
中国乡村,“是孕育中国悠久而灿烂文化的摇篮,也是培育中国共产党成长壮大的地方”。不了解乡村就不了解中国,没有乡村的振兴,就没有中国的崛起。无数个精神焕发的土楼,构成的,才是完整的强大的精神焕发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