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们对我们这一行有误解。”南京某高校播音主持专业学生咕咕（化名）在接受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采访时说道。在过去的一年中，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兼职美妆网红博主。

　　在很多人看来，网红博主似乎是这样的一个职业：他们凭借着姣好的容貌在社交平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自由的创造着想去创作的作品，赢得粉丝青睐，获得可观收入。

　　但咕咕则告诉了我们另一种网红的真实生活。

　　“网红”看的不是脸

　　成为一个网红博主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的那么难。

　　去年10月，一家网红博主营销公司在微博上发现了分享日常摄影作品的咕咕。通过接触和同学的侧面了解后，咕咕与这家公司签约合作，正式开始了职业网红的工作生涯。

　　“你以为是自娱自乐，但可能已经被这些专业公司的HR看过了。”咕咕结合自己的经历时谈到。

　　在很多人看来，美妆博主这类职业是一个“看脸”的职业，“漂亮”是门槛，也是必需。但是咕咕却表示“并不完全如此，你们对我们这行有误解。”

　　如果从事一名网红博主需要什么必要条件，那更为关键的因素则是观众缘。“就是看博主在镜头下讨不讨喜。”咕咕说。一个人的镜头感怎么样，观众的反馈怎么样，就是所谓的观众缘。“不是说一个人好看就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博主，有的人很好看，但她在视频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木头美人’，有的人不好看，但是她在镜头下就是活灵活现。”

　　美妆博主也并不是“谁漂亮谁就收入高”，广告收入往往和流量与视频风格挂钩。“一些国外的一线品牌会对于品牌调性有一个要求，当这些品牌觉得博主视频太Low了，就不会广告投放。不过，一般来讲广告更多的还是看你的流量。”

　　目前咕咕的工作收入完全依赖广告分成。

　　漂亮可能是一种优势，但并不能决定这一行的“关键KPI”——流量。“如果你的视频表现力足够，你也可以去做一个网红，公司看中的不是你的脸好不好看，而是你能不能带来足够的流量。脸不重要，它只是个捷径而已。”

　　“记住，只是个捷径。”咕咕在采访中屡次强调着。

咕咕的兼职拍摄。受访者供图

　　网红博主流水线

　　网红博主并不是一个那么自由的职业。

　　咕咕的工作先后经历了两家公司，第一家在南京，第二家在杭州。前者的工作更偏向于微博的图片生产运营，后者则涌入了短视频的热潮中。

　　作为微博博主，咕咕确定选题或接到商务需求后，会使用甲方的产品化妆，公司提供专业摄影师拍摄和修图，随后图片交付排版，完成的作品再由咕咕自己搭配文案发布。

　　“在第一家公司时，微博的作品需要我自主策划和拍摄，包括选题和脚本策划，然后将拍摄素材交付公司的剪辑师成片，可以说整个微博的运营主要是靠自己。”

　　在南京的团队合作尚且留给博主一些自主空间，但咕咕对此这种工作方式的评价却是“不够专业。”

　　“在管理方式上我认为他们很不成熟。对员工工作的分配内容划分也不明确。”

　　今年4月跳槽到杭州后，第二家公司则集中展现了令她满意的“专业”——“流水线式”内容生产。

　　“工种细化了很多，每一个博主会分配给不同的团队。每一个团队会配置包括文案、编导、剪辑和主管等成员，编导负责视频脚本的写作和账号运营，剪辑负责视频后期制作，主管负责制定业绩目标和监督工作进度，同时协调博主工作。”咕咕谈到。

　　“我只负责拍视频。”在这个流水线中，咕咕需要与对接的编导沟通视频的主题和具体细节。“如果你是一个对自己没什么要求的人，你可以完全按照编导写好的脚本去拍。如果你自己比较有想法的话，你可以去跟他沟通，包括主题、内容、台词。编导会帮你润色内容和调整节奏。”拍摄结束后咕咕通常会将素材交付编导审核，最后交给剪辑。

　　但同时，流水线生产的节奏很快。一条美妆短视频从选题到成片大概只需要1至2个工作日的时间，至于拍摄，“快的话几个小时就可以了。”据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观察，她的短视频平台目前基本保持着每天一条的更新频率。

　　一般的拍摄流程是，首先选好拍摄角度，光线和背景适合，随后准备设备，通常是手机或者相机。因为视频类型不同，录制过程也不一而同。

　　“有的视频需要边录制边化妆，有的是化好妆再录制，有的时候还需要特意录制一些特写。”录制结束后对素材进行整理，挑选出有用的和删掉没用的素材，打包交付剪辑制作成片，成品没有瑕疵和修改后上线。“素材最多的一次我需要录80多个镜头。”

　　“如果是商业合作，一个分镜我可能需要录三、四遍，选出效果最好的。那一次次的商务方案里总共有20多个分镜，所以形成了80个有效素材。”如此繁多的素材最终剪出来的成片往往只是一分钟到一个半分钟。

　　博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内容生产者

　　对于职业定位，咕咕认为网红博主更应该是内容生产者。

　　“这个行业依然是内容为主的，它不是千篇一律的，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一个博主之所以能火，正是因为他在镜头面前展现出来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目前咕咕从4月份入职至今，已经发布了50多条作品。“我的作品大部分是展示类和口播类。”

　　展示类内容指的是镜头展示妆容，教授美妆技巧，要求博主的化妆技术和技巧过硬。口播类则需要美妆博主对着镜头表达，将想要表达的东西传递给粉丝，更多的是需要博主在镜头下的表现能力。

　　“光好看是没有用的，有的人很好看，但是有的人不讨喜。尤其是你做这一行，你是要让粉丝为你去买单的。”

　　所以咕咕也有一些内容生产者们共同的烦恼。

　　一个内容生产者注定要为自己的创意付出时间经历和大量与内容相关的学习成本。“其一是时间，其二是化妆技术的学习成本，我需要不停的锻炼自己的美妆技术。”咕咕表示，“最夸张的一次是刚入行时，一条视频录了5版。大概录了两三天，每天录完后剪辑成片看效果，不满意的话，重新再来。”

　　内容生产者的另一个烦恼是，并不是每个精心准备的作品都可以得到市场的认可。“这一行不是完全看个人状态的，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有的时候一个视频可能拍得很用心，剪得很用心，成片效果也很好，可数据还不如随手一拍的视频好。”

　　面对着数据和业绩，公司也曾有过“买流量”的行为。咕咕介绍道，短视频平台的算法偏重于流量比重，不管是专业博主还是大众用户，一条短视频出来之后会推送给不同的用户，用户对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和点赞评论转发形成转化率，转化率如果高的话，这条视频便会推送到下一个流量池。而大流量池意味着作品更容易被推送到用户面前，拥有更高的曝光度。

　　总之，“短视频平台的推送逻辑是，越多的用户互动，这条短视频就会被越多的用户看到。”据中经文化产业了解，咕咕的团队便曾经为她的作品购买流量，将视频推入更大的流量池。

　　这个行业你觉得可以做20年吗？

　　“你为什么入这一行？”这是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面对咕咕时的第一个问题，她坦言道：“我是为了表达自己。”

　　而在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时，咕咕提到自己可能会去做画师、写手，唯一和现在美妆博主相近的职业是“化妆师”，但唯独没有“网红”这一个选项。

　　“这个职业除非能够赚到足够多的钱，不然你永远是一个零资产的人。这个职业你可以做10年，但是你能做20年吗？不可以。”咕咕反问道。

　　现实是，一个以流量为导向的市场并不会给尾部的从业者太多机会。“在商务合作上，我属于底层博主，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咕咕坦言道。从更长远的打算来看，网红博主的先行者们已经踏出了一条路，“像很多前人走过的路一样，想在这一行业长久发展，除非做到头部，可能有了自己的品牌，然后有自己的资产，不然的话你永远是替别人打工。”咕咕坦率的讲到。

　　因为喜欢表达踏入网红生活的咕咕，或许将在未来因为同样的理由踏出这个行业。有趣的是，在结束采访一周后，记者再次联系她时，她正在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没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去背书了。”

　　网红主播成为就业新职业

　　近日，国家发展改革委、中央网信办、文旅部等13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 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意见》提出支持网络直播等多样化的自主就业、分时就业。鼓励发展基于知识传播、经验分享的创新平台。支持线上多样化社交、短视频平台有序发展，鼓励微创新、微应用、微产品、微电影等万众创新。引导“宅经济”合理发展，促进线上直播等服务新方式规范健康发展。

　　从国家层面，疫情冲击和数字经济新业态的发展为咕咕这些愿意以更多形式表达表现自己的“后浪”提供了新的机遇，同时也鼓励着以短视频、网络直播等新方式的文化内容生产。“智能化平台+新个体经济，为个人发展带来无限可能。”知乎合伙人、首席技术官李大海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到。

　　前不久，人社部等部门发布了互联网营销师等9个新职业信息，其中，在“互联网营销师”职业下增设“直播销售员”工种。这意味着带货主播成为正式工种，“李佳琦们”正式转正了。国家发展改革委有关负责人说，进一步激活新型就业潜力，要打破就业服务和保障“雇佣”的惯性思维，完善适应就业模式创新的政策制度。

　　正如《后浪》视频中所说的，诸如咕咕这些“Z时代”用户，拥有了更多“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利——”

　　选择的权利。